forest

「就是有種,不會再燦爛了的感覺呢。」

「其實我也是。」

「總覺得再也沒辦法燦爛了呢。」

– 與同學的對話

墜落谷底的小孩

原本期望能愈來愈好的,可是天不從人願。2017 年,生病的天數來到了目前為止最高的 142 天。足足佔了 2017 年的四成。就在這樣危殆的情勢裡,故事的巨輪又開始轉動。

在原本的公司位址,買午餐時還能偶爾迴避跟別人吃飯的可能性。但公司搬到了新的位址之後,幾乎都和同事一起吃飯。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增加了被傳染的機會呢?

然而因為太常生病了,也出現越來越多例子是周圍的人看似沒有生病,自己卻還是頭痛起來的情形。以及每次都只是頭痛,偶而拉肚子,卻幾乎沒有咳嗽流鼻涕的狀況也實在愈來愈令人質疑。不免重新開始思考研究所之後的感冒假說或許根本不屬實。

同時也重新開始一直看醫生,雖然每次吃藥都沒有緩解的效果,最後終於看到了醫生說我應該要考慮其他可能性的地步。「去看神經科吧。」醫生表示。

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每一天都朝著懸崖的邊緣前進,而且每踏出一步,就愈加沒有能力阻止自己踏出下一步。甚至偶爾還會覺得如果到時真的掉下懸崖搞不好還是件好事,畢竟那樣就不用再好累好累的阻止自己走向懸崖同時又無力的失敗了。豈不是很好很好嗎。

〈2016 年末回顧〉

太長陷入效能低落,無法專心的狀態。真的是件極其令人沮喪的事。一方面工作已經消耗了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使得下班後已經很難有機會學習成長。同時如果還有四成左右的時間陷入生病狀態的話,能夠運用的時間就所剩無幾了。

那是一種,被剝奪成長能力,連努力的資格都失去了,一日一日漸漸陷入泥沼中,漸漸看不見未來的焦慮失落感。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根本什麼地方也到不了,什麼事也無法完成了。中午和同事吃飯時,總是聽到同事聊著,今天的工作又學了什麼相當開心,卻只有我一個人彷彿陷入了深淵之中,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年真也是多事之秋,除了平常的工作以外,也花了很多時間在論文上。隨著生病的時間加長,也有很多即使頭痛,還是努力寫程式,或者寫論文的日子。那真的是一段困難的日子,尤其在頭痛的情況下,雖然勉強還能無腦的打程式,但幾乎很難有心力研讀論文。好幾次幾乎要放棄,但幸好最後還是勉強投上了 AAAI,真的得感謝同伴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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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隱約透漏情況的留言。

同時我也還在進行留學的申請準備。後來幾乎要放棄了,因為其實我根本無法相信當時那個狀況的我所做的任何決定,我覺得這種狀況做的決定不管是什麼,事後一定都會覺得是錯的。一定都會後悔的。所以我想要拖延,我覺得最重要的是先離開當時的狀況,等一切明朗了以後再來做決定。1

「我想要直接放棄今年的申請,然後去當研究助理,專心準備明年的申請。」我這樣說道。

「可是去當研究助理不見得完全有利,你之前到了台大,可以說是維持了向上的趨勢,後來又來到這家公司,也可說成是持續到了更好的地方。可是去當研究助理,這樣的故事不見得完全正面。」前輩說道。

是呀可是,持續向上的趨勢根本是騙人的表象。此時此刻的我的感受,實際上就是無盡的墜落、向下,而要繼續維持這種向上的表象,實在,實在是好疲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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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这个误区很多年轻人都存在:以为社会和学校一样,认为社会人也必须像学校教育中的学生那样一级一级逐级升迁

杨大懒人的回答 - 知乎

可是我終究是怕了,我太害怕偏離外表看似正常的軌道。我太害怕停止了。記得也曾聽人說起是否當研究助理才出國的決定。他說一開始也擔心別人的看法,但後來才發現其實根本沒有人在意你在做什麼,只有自己才會把自己做的事看的那麼重。但我終究無法完全看開想像中的他人目光,終究不足以做出不同的決定。而事件的發展也不免有些無可挽回的必然性。

所以就前進吧,雖然只剩不到一個月,還是去考托福和 GRE 吧。2記得一邊忍著頭痛,一邊讀著英文。腦海有個聲音連聲警告著:「不行,會死,會死,會死…」3而我則必須努力吶喊著:「不行,我不能死在這種地方。」

或許終有一天,害怕偏離軌道的心情將會逼死自己,但至少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先撐過去。漸漸也理解世界本質的冷漠,其實不管多麼努力的吶喊,也不會有人真正聽到。不論如何努力克服內心的困難,也不會有人理解這種內心的努力。這些吶喊與掙扎在事後看來,一點意義也不會留下。

當然繼續吃老本,還是順利的考完了考試。然後雖然沒有太大的精力在短時間內研究各個學校的研究,還是努力的選了校。努力的寫了還可以的 SOP 和申請文件。然後在時限前交出申請。

最怕的其實是面試。因為當時的我,連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好研究。而我覺得面試的時候,一定會被看穿這點吧。「先面試了再說吧。」如此這般的鼓勵自己。機械式的,推動自己前進,說服自己未來或許一切都會解決的。

最後的最後,雖然意外的也有錄取一些地方,但停下思考,才發現自己還是太過害怕,太過不想要在這種狀況下做巨大的決定。無論是好是壞,我都必須拖延才行,然後幻想未來的我能夠重新拿回做決定的能力。

當時的我,確實不足以決定直接去念了。卻也不足以決定到了這個地步再重新選擇去當研究助理了,於是就選擇了碩班的選項。4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就趕快去嘗試。因為,Let’s face it, 你坐在那邊想再久也不會想出來的。

“在開始之前,我應該要好好思考一下我想要的是什麼” - 是我最常聽到的狗屁。

我應該要先停下來思考再前進才對嗎?那個用死亡字眼嚇唬自己的我,肯定會說是的。因為在認清自己想要什麼之前,所有的行動都沒有實質的意義。但改變也能帶來新的契機,「雖然改變不見得會更好,但也只有改變能讓人生沒有遺憾。」

待續

時間到了 2017 年底,從有紀錄以來,累積的總頭痛天數已經來到了 467 天。

每次總是持續痛著一個星期,然後又好一到兩個星期。所謂的痛倒也不是刺痛,而是悶悶的痛,彷彿像是記憶中的發燒,但卻又好像不是,難以敘述確切的位置,難以明瞭究竟為何。

頭痛的時候心情好像也跟著變得消極了些,也總是想推延把事情堆到頭痛結束以後再做。而頭痛時彷彿專心的能力也會跟著下降。

這到底是什麼呢?抱著忐忑的心,終於來到了神經外科門前。

至少,這次請讓我知道自己面對的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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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當然,如果抱著「只要是當時的自己,所能做的最佳選擇,就不需要後悔」的世界觀的話,或許就能反過來覺得這種狀況做的任何決定,都已經是這麼壞的狀況下所能做的最佳決定了。如〈後悔〉一文尾段所述。不過,在這個例子裡實在無法認同這種說法。所謂的「當時的自己」如果狀況真的很不好的話,就算他做了他所能做的最佳決定,又怎麼能讓我不後悔呢? ↩︎

  2. 詳情記載於〈再戰英語測驗〉。 ↩︎

  3. 當然理性上我大概覺得不至於會到死亡的地步。之所以要用那麼強烈的措辭,大概是因為一部分的我很認真的認為在這個時候申請是個錯誤的決定,所以才想方設法要脅迫自己停止吧。至於這部份的我為什麼會這樣覺得,也有不少原因。一方面是,在身體狀況不明的情況下,離開有全民健保的國家,實在不能說不危險,在最糟的情況下會遇上接近字面上的危險也是不無可能。另一方面是到了這地步,回想做研究的記憶,其實只記得頭痛的痛苦而已。事到如今我根本無法確認自己到底喜不喜歡、適不適合、有沒有能力做研究了。相較之下,寫程式的記憶還是有許多光明的,所以往碼農之路前進其實反而有較高的確定性才對。 ↩︎

  4. 如果不是因為這段歷史將自己陷入了這種情境,搞不好我根本無法克服覺得 MS 太花錢,所以不想讀 MS 的心情。見:〈關於所謂的出國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