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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

十年前五個人所許下的懵懂願望,十年後誰真正實現了呢?答案是一個人都沒有。

〈[心得]海闊天空的一代–教改10年後〉

相較於許多人豐富精彩的人生,我的人生似乎略顯單調。自從國中時決定要往軟體之路前進後,方向幾乎就沒有變過。十年過去,還在同一條路。其實有時候也會擔心是否會像某些前輩說的,變成生涯規劃的囚犯,像化學合成醋般貧乏。

不過嚴格說起來這條路其實也是充滿波折,總是會在人生的不同時期,興起轉換跑道的想法。只是只是,每次我以為我的人生將會有 360 度的大旋轉時,卻總是發現轉完 360 度後我又重回相同的方向。或許,我需要的是其實是 720 度的終極大旋轉吧。

最早的不安源自大學期間的格格不入感,一方面當然也是不少人對資訊其實並沒有那麼大的熱情,因此喜歡寫程式的自己難免會覺得孤獨。但更強的不安其實是我和那些真正對寫程式有熱情的人之間的差異。

他們總是可以精力無窮的一個晚上熬夜,全心投入寫程式。然而我卻總是喜愛把作業切割,一次只做一點點。

一開始,我還想或許只是習慣的不同。但漸漸的,我發現,似乎有些跡象指出,我用起電腦來,很可能比同儕還要快到達眼睛的極限。

這樣的懷疑,在 Google 實習時來到了高峰。

當時假若我從早上八點開始打 code 的話,雖然有吃午餐的空檔,但若持續使用電腦,在下午三四點時,我就會眼睛累的,頭痛的…基本上無法繼續從事任何有意義的工作。

當時我忍不住想,如果我以一個小實習生的身份,身處在那麼夢幻的企業裡,都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逼近了身體極限。那麼未來更加衰老的我,怎麼可能能在工時長的台灣科技業生存呢?

或許有點諷刺,但我第一次動起離開資訊產業的念頭,竟是在去 Google 實習的那時候。

後來也同樣因為眼睛無法負荷的理由,離開了 PCCA,結束了 ICPC 的競賽生涯。一連串的挫折,使得我在大學結束前感到十分迷惘,想轉換跑道的心情也愈加強烈。

為了克服這個問題,我先是使用了 WorkraveTime Out 之類的軟體強迫自己每隔 20 分鐘就休息一下,延緩逼進身體極限的時間。此外,隨著使用電腦種類的增加,我漸漸發現一個奇異的事實,就是我在用自己的那台桌機時,似乎眼睛累的特別快。相較之下,如果我用筆電或其他桌機好像就可以延長一點時間。因此,到了後期我漸漸不用自己的桌機,而較常使用筆電。雖然至今我尚未成功歸納出到底是螢幕的問題,還是顯卡等等之類的問題,也尚未去購買一台新的桌機。

而最後發現最有效的方法則是配了一副抗藍光眼鏡,雖然對於抗藍光是否是迷思大家仍然眾說紛紜(〈[問卦] 有沒有藍光傷害眼睛的八卦?〉),但戴上這眼鏡後,似乎真的能顯著拉長用電腦的時間。這也是最終讓我重新考慮或許還是能待在資訊產業的重要理由之一。

遺憾

沒有人陪伴,和勇敢無關,只是剛好在人生最自由的時光。

某首歌的歌詞

如果真的要說短短的大學年代有什麼值得後悔的事,或許是那些沒有把握的緣份,逝去的友誼。

終究還是得怪自己的個性實在太幼稚膽小,跟不上需求。「連吃飯這件事本身對我竟然也是有壓力的」,而竟然還會做出「過店門而不入」這種可笑的事。

然而那也是最浪漫的年紀,還會因為女孩的微笑而開心一整天,也會在網路上等待不知是否到來的回應。

隨著年紀增長,雖然心智變成熟了,在許多方面也不再像以前一樣膽小。但那樣的浪漫情懷也一起逝去了。

如果說那時的我心中還存在著對感情憧憬無比的小少女。現在,心中僅存的大概只剩下老妹的疲倦和鍵盤小魯妹的無感了吧。

成長的太慢,又衰老的太快了些。

逆轉

或許是因為對自我的懷疑太強,以至於大四那年開始認真的考慮轉換跑道。「我需要一個規模更大,完全轉變人生方向的計畫。」說是這麼說,其實我也不確定要怎麼轉換才好。因此那年的重要任務便是實際找出一個可行的路。曾經想過要去做各種奇怪的打工,也曾去修了像是語言學之類的怪課。然而後來的故事就像之前寫的那樣,因為突然生了場大病打壞了所有的計畫。

在初癒的期間,過了一段與世無爭的日子。早晨起來慢跑,每天閱讀各種題材的書,再花一些時間寫自己的程式,單純感受還可以活著的美好。好不快活。「這就是我想過的退休生活!」如此確信的告訴自己。時至今日心裡依然將當時的日子當成未來完美的典型。

同時,也和自己和解:「正因為比從前任何一個時刻都更理解,有天我會面臨功能的喪失甚或死亡,更該把握時間,做一些我愛的事。無論別人怎麼想。」

也是在這段時間發現了自己桌電的神奇效應,在 IBM 的時光也過的十分愉快,最後也配了抗藍光眼鏡。而時間也到了,沒有多餘時間摸索,於是就繼續往研究所前進了。

旅途

那時之所以會想申請北美的實習,確實有一個十分特定而荒唐的理由。

〈關於所謂的出國夢〉

總對家母說過的一個故事印象深刻:在她剛出社會時,因為住在宿舍,幾乎沒有花費,每次一領薪水就拿去郵局存,從未領出,就這樣過了許多年。直到一天郵局人員認出了她,跟她說,如果不領出,應該要存定存利息比較高,而不是活存啊。

即使是那樣的節儉,隨著時間的推進,所有金錢的價值還是在當年那幾波通貨膨脹中消失了。

有鑑於自己的節儉個性大概也來自家母,為了未來不要受到相同的通貨膨脹風險所打擊。在養病期間也很認真的決定要研究一下未來出社會要如何理財。

花了不少時間把存摺上所有的紀錄都用 GnuCash 記了下來,補齊了大學期間的所有金錢流向。在那個時候,接觸了綠O的財經筆記,因此讀了《The Four Pillars of Investing》《A Random Walk Down Wall Street》

這個看似小小的舉動,卻對我的人生造成了大大的影響。

由於自己的個性實在很符合指數投資的方法,所以幾乎是很快就決定未來的收入要用這種方式投資了。然而,體認到國內基金內扣費用的高昂和選擇的稀少,果然還是應該開個美國的帳戶才行。可是,如果要國際匯款的話,不僅麻煩,也得付出不少手續費。難道不能有別的選擇嗎?搜尋了 Bank_Service 版後,發現當時似乎花O銀行有種叫做全球速匯的方便服務。

只是,如果要用這種服務,我就得擁有一個美國的花O銀行帳號才行。這有可能做到嗎?仔細搜尋後,我在 studyabroad 版上找到跟我抱持相同目的特地跑去美國開戶的版友。只是他是用學生身份去參加暑期學校,這未免也太貴了。難道沒有一個低花費的方法達成目的嗎?

最後,我發現,「實習」似乎就是最適合我的方法。

沒有錯,這其實就是最原始我想去美國實習的荒唐理由。

然而最終我還是沒有達成這個荒唐目標,原因也很單純,因為我到了美國才發現其實華盛頓州根本就沒有花O銀行的 branch。而我也沒有勇敢到特地跑去別州開戶。

但這段旅途,卻已經在各種方面永久的改變了我的想法了。

(最後我是用國O世O來進行跨國匯款,因為只要事先設定好,就可以在網路上按一按就匯出去了,不用臨櫃很方便。)

抉擇

或許是因為當年根本沒有想到要長期待在美國工作,以至於在美國實習中期慢慢了解到結束時有可能拿到正職 offer 時,有點難以理清自己的心境。

作為一個長期的 Linux 使用者和 Open Source 支持者,對於要加入一家感覺完全相反的公司,還是會帶著許多懷疑。「嗯,就算拿到 offer,我也要拒絕。」我心裡這麼想著。

然而受到同事們和 recruiter 的各種鼓勵,以及金錢上的誘因,我終究還是動搖了。但這一切都太過難以理清了,永遠會記得當年 recruiter 和我解說 offer 時的對話。

「你的年薪是這樣。」

「嗯,其實我不太確定這個數字的價值。」我說。

「喔,我們來看一下匯率…嗯,轉換過以後,你的年薪大概是這麼多台幣。」

當時我忍不住心想,多年以後我一定會嘲笑這時的自己是多麼 naive 吧。幾乎就要接受 offer 了,如果不是當時 Google 的 recruiter 找上我的話。

然而,我和 Google 的面試過程並不理想,而結果還要等一陣子才會出來。在此同時手上的 offer, recruiter 只給我一個很短的時間決定。

已經寫好拒絕 Google 的信寄出,然後也寫好接受 offer 的信準備寄出了,但就在那時 Google 的 recruiter 回應了我,並希望我再考慮看看。

雖然明知不可能拿到 Google 的 offer,但最後還是忍不住決定賭賭看。然後還是搞砸了,失去了唯一的 offer。

仔細想想,總覺得我一直是被命運牽著走而不是掌握自己的人生啊。該怎麼說呢,隨著年紀增長。越常會遇見那種關鍵的時刻,感受到那名為機運的巨大身影,濃重的壓迫感彷彿有了實體一般。自己相對是多麼渺小。尤其我通常是那種循規蹈矩,不會拼了命,打破規則也要得到想要東西的人。所以每每在這種時刻,我通常都是直接把未來交與這名為機運的巨大存在。

之所以從不想接受 offer 到想接受 offer,不過是因為說不過 recruiter 罷了。而之所以又拒絕 offer 了,不過是因為說不過 Google 的 recruiter 罷了。就好像之所以讀研究所只是因為不知道還可以幹嘛一般。但我自己真正想要的又是什麼呢?

於是在那以後,我一直過著渾渾噩噩的生活。也曾想過是否要去做各種奇怪的打工,也曾難過到想哭了,也曾壓力大到每天早晨醒來都不想起床呢。

後來的幾年,也曾有不同的 Google recruiter 的面試邀約,但我卻沒有勇氣接下了。一方面是實在沒有時間好好把 LeetCode 刷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愈來愈不確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了。或許就像網友說的一樣:「以後才有得嘴"有機會去,是我不去"」。恰好也是這篇文章所做的事。

事過境遷,「.NET 都已經 open source 了」,連 「bash 都已經可以在 Windows 上跑了」。車水馬龍的那地方,只剩我一個人拒絕成長。

停滯

雖然大病初癒,但其實陰影始終無法散去。從碩一那年開始,我變得很容易感冒。而且是那種會頭腦昏沉,嚴重影響認知能力的感冒。

我開始紀錄感冒的時數,發現第一個學期,竟花了 1/3 的時間在感冒中度過。

死亡,從來不曾如此迫近。

無論是友人的家人突然在意外中相繼離去,又或者是前一晚還在臉書上聊天的前輩,某天開始突然沒有回訊,過了幾天,才得知前輩離開的訊息。這一切的一切,都發生的很突然。

一位友人說道:「也許因為我是女生吧,所以這種事對我影響很大。」

也許因為我是男生吧,所以生理的病痛和這類的事無可避免的改變了我的想法,讓我更常的想著,自己的人生,或許最多也只剩數十年。而在這短短的餘生裡,應該要做些值得的事。只是,究竟什麼才是我該做的事?

“I have looked in the mirror every morning and asked myself: “If today were the last day of my life, would I want to do what I am about to do today?” And whenever the answer has been “No” for too many days in a row, I know I need to change something.”

– Steve Jobs

幸運的是,感冒的天數從一開始的 1/3,降低到碩二的 1/5,又降到現在的 1/7,或許總有一天,還是有機會重新得到完整的能力的,或許那天,一切又會不同了?至少在我衰老之前。

繁花落盡

你要死過才能活; 你要絕望,才能盼望; 你要出走,才能回家。

風神之舞

雖然隨著性格的成長,更加能自在的生存於世,所以整體來說,碩班生涯的快樂程度是較高的。然而理性上還是不免為這些年來的生活感到難過。

腦裡忍不住迴盪起一位友人說過的話:「人生要開始走下坡了。」

在上大學前,我是那麼的專注於就讀資工系這個目標,以至於一切都有了意義。而剛上大學的那時候,雖然沒什麼目標,卻是如此專注當下,細細品嚐心流。

但上了碩班以後,既沒有明確的目標,也不再能將眼光單純的專注當下。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人生中最漫長的等待。無論是等待病痛的過去、等待畢業、還是等待人生下一個階段。

好不甘心,現在的我實在太弱了,唯有變成更為強大的存在,才能真正抓住一點未來的方向。

但是我的身體究竟能支撐到什麼時候呢?我的人生又還有多少年可以揮霍?時間滴滴答答的一直走、一直走,從來不為任何人而停留。

事到如今,只能繼續前進了。